侯逸凡在十四岁时成为世界上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女子特级大师,她在十六岁成为历史上最年轻的女子世界冠军。包括卫冕世界冠军在内,她到目前为止四度保持着这样的头衔。在当今的国际棋坛,年轻的侯逸凡比她的挑战者们等级分高出至少100分以上。对于放弃下届世界冠军的争夺无疑是非常具有轰动性的新闻。在与Chessbase主编弗雷德里克的电话访谈里,她谈到了为什么国际棋联有必要要针对这一体制进行详尽的改革,以下是采访内容。
弗里德里克:你好,侯逸凡,现在我们有时间能谈谈吗?
侯逸凡:嗨,弗里德里克,请给我几分钟的时间,现在我正在图书馆,很快我会找到一个比较安静的地方。
弗雷德里克: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侯逸凡:嗯,我最近在集中精力面对毕业论文,并且还要准备颁奖典礼上的一个讲话。大学生涯很快就要结束了,最近确实很忙。这个月末我将去往阿塞拜疆参加Shamkir国际象棋超级大赛。
弗雷德里克: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我是否冒昧地提问——在之前的访谈中,你提到已经正式退出国际棋联女子大奖赛2015 -2016年度的竞逐。实际上,你已经赢得了在摩纳哥举行的第一站比赛,并且比排名第二的追赶者高出整整两分。在之后位于德黑兰举行的第二站赛事中,你的同胞特级大师居文君以半分的优势拔得头筹,而在格鲁吉亚巴塔米举行的第三站赛事中,古妮娜仅仅凭借小分的优势才艰难夺冠——在正常情况下,你现在依旧以160的积分与这两位分站赛冠军并列,然而你已经决定退赛了。
侯逸凡:在收到了国际棋联关于世界女子冠军赛赛制改革这一议题依旧含糊其辞的回复之后,我正式决定从女子大奖赛中退出。自从2009年以来,我参加了这项著名赛事每一站的竞逐,主要原因是该赛事的总冠军将得到参加世界冠军赛的资格。其实从那时候起我就不认同这是合理的,但那是我当时唯一的选择。现在的情况开始变得不同。我找不到参加各分站赛事的动力,特别是要挑战一个等级分比我低至少100分以上的对手。多年来,我对这一点曾经表示过深切的不满,但国际棋联没有接纳我的任何提议。所以现在,我不会考虑留在一个我并不认可的赛制之中。
弗雷德里克:你会参与今年年底举行的淘汰制世界女子冠军赛吗?
侯逸凡:不会,我甚至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情,我完全不能认同目前的赛制。首先我想提到的是,原本去年应该举行的世界女子冠军赛推迟到了今年,那么淘汰赛应该至少放在一年以后。早在去年我签下了利沃夫赛事合约之前就已经和国际棋联提到了这件事情,当时我收到的回复是“提议已经收到,我们将在下一次董事会上正式讨论此项议题”——和以往的回复简直没什么区别。好了,那么现在回到我们的问题:在2012年度参加淘汰赛。在那之前我已经战胜了科内鲁,虽然并不情愿,然而我还是抵达俄罗斯曼西斯克参赛,那次淘汰赛的结果真是糟透了。此外,2015年度的淘汰赛本应在2014年底举行,后来的时间恰好与夏威夷国际象棋节发生冲突。这一次,我没有其他选择(唯有缺席),因为我在国际棋联宣布延后的具体日期之前就答应了夏威夷主办方。
弗雷德里克:你显然不太喜欢参加淘汰制女子世界冠军赛。
侯逸凡:实际上,我能够很好地适应任何类型的赛事。我无法认同淘汰赛制的主要原因是:这种64人淘汰制根本和乐透彩票没什么两样。在每一轮中只有两盘慢棋,如果你因为某种原因第一轮输了,那么被淘汰的几率就会变得非常高,这对于任何人都是一样。我在2010年土耳其夺魁确实很幸运,但是在2012年曼西斯克我在第二回合被索科意外爆冷出局。在那一轮,同样倒霉的还有科内鲁和穆兹丘克,她们也是输给了等级分比自己低150分以上的棋手。目前历史上产生的淘汰赛世界冠军水平的确非常优秀,然而如果说她们就是那个时代最强的女棋手,不少棋迷也许会保留意见。
译者注:在过去的男子世界冠军淘汰赛中,国际棋联曾经采用过类似的赛制,128名世界顶级棋手参与争夺。但由于世界冠军称号持续被世界排名20位之外的选手获得,不久之后该项赛制被国际棋联废除。
弗雷德里克:如果你不再参加64人淘汰制女子世界冠军赛,未来将会产生一位新的女子世界冠军。并且由于你在国际棋联女子大奖赛上退赛,你恐怕也无法获得2017年度的挑战资格。这也许意味着,你将不战而败,并且在未来一段时间无法进入到对女子世界冠军称号的争夺中来。
侯逸凡:根据现在的赛制系统,确实如此,所以这同时也是改革这套赛制的恰当时机。我没有急于在第一次获得世界冠军称号时就提出这个建议——我已经为此准备六年了。除了前面列举的原因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套赛制是不合乎逻辑的:淘汰赛最终胜者被称为“新世界冠军”,与此同时原世界冠军“失去”头衔。那么如果我在淘汰赛中最终获胜,那会怎样?我会挑战自己吗?不,挑战者将由亚军获得者继任。
在数年前我与科内鲁进行对决,是因为她在国际棋联女子大奖赛上获得了亚军——当时我积分465,她积分380。在过去的六年里,我已经参加了各种各样的世界冠军赛制——淘汰赛,挑战赛,积分赛——现在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我已经有这个想法很久了。但在此之前,我一直在想“想要改变赛制,你的实力还不够强大”,以及“如果我赢得了多次世界冠军赛(并垄断了这个称号),那么国际棋联也许会认真考虑”。这样的想法激励着我在过去的时间里不断参与对世界巅峰的竞逐。可到了现在,我已经三次夺得女子世界冠军称号,而国际棋联依然无视我的建议,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个既不公平又不符合逻辑的赛制之中。
弗雷德里克:那么在你看来,国际棋联应该如何修改赛制呢?
侯逸凡:我认为参照现阶段男子世界杯赛制更为恰当:首先是资格赛,然后是候选人赛,最后候选人优胜者获得挑战现任世界冠军的资格。这是历史上大部分时期被广泛认同的世界冠军赛赛制。
如果国际棋联认为这项赛制太过复杂或不易找到赞助商,我有一个非常简单的解决方案:可以保持当前系统,甚至延长大奖赛周期——就像男子大奖赛那样——从而让更多的女性顶级棋手可以参与进来。但应该与现阶段赛制有一个重要的不同:在64人淘汰赛结束后,幸运的优胜者应该作为挑战者,而非新任世界冠军。她将在一场十轮的正式赛制里挑战现任女子世界冠军。
弗雷德里克:所以你认为女子世界冠军赛应该是两年一次,而非一年一次。
侯逸凡:当然。一年一次,或者像2016年这样理论上可能一年产生两个女子世界冠军——降低了这个称号的含金量。我们拿卡尔森举例,他是目前地球上最强的职业棋手,并且两度击败了国际棋联大奖赛优胜者和候选人赛挑战者蝉联世界冠军。就在上个月,谢尔盖·卡尔亚金幸运地成为了候选人赛优胜者,他将在今年11月正式挑战卡尔森。为什么我们女选手不参考相同的赛制呢?
弗雷德里克:这项建议听起来完全合理。然而,国际棋联也提到,当前的赛制也广泛被女选手们所接受,她们在竞逐新称号的过程中参与了很多赛事,也创造了大量的话题。
侯逸凡:确实如此,就像我刚才谈到的,赛制保持不变也并非全不可取,重要的是优胜者应该作为挑战者,而非直接登上世界冠军。
弗雷德里克:国际棋联对你的提议有何反应?
侯逸凡:他们一直向我保证说会认真考虑这项提议,在下一届棋联主席大会上详尽讨论并且与其他顶尖的女选手们沟通意见。他们会“寻找最佳的解决方案”——类似的话我已经听过三四年了,所以我现在决定退出,并且看看他们的进展到底怎么样了。
弗雷德里克:逸凡,如果你彻底退出女子赛事,你也可以成为另一种小波尔加式的传奇:你将是地球上最强大的女棋手,但只专注于男子赛事。你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吗?
侯逸凡:嗯,其实还没有。当然小波尔加鼓励女孩参加国际象棋赛事是一个很好的示范,但我也期待着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做些贡献。如果能国际棋联能有有效地改进女子世界大赛赛制,我不会在短时间内退出女子棋坛。但是,只要现任女子世界冠军还存在“不战而败”失去头衔的可能性,我除了拒绝参与之外别无选择。当然,如果积极思考的话,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这会让我把未来的焦点放在“男士们的”领域。我可以试着变得更强大,更有效率,因为我不再有义务参加女子顶级赛事了。
弗雷德里克:最后一个问题:如果国际棋联完全接受你的建议,同意淘汰赛赢家作为挑战者而非世界冠军,你会愿意重新加入世界女子顶级大赛之中吗?你会在2017年面对挑战者来捍卫你目前的世界冠军头衔吗?
侯逸凡:当然。请记住,我没有放弃所有世界女子顶级大赛,我只是不参与国际棋联女子大奖赛。如果下一个世界淘汰赛赢家是挑战者而非世界冠军,那么我将继续参与竞争。如果国际棋联坚持当前赛制不做任何改变,毫无疑问我将会弃赛。但是现在,作为女子世界冠军称号拥有者,我做好了迎接任何挑战者的准备。、
(原载Chessbase 雪狐 译)